母亲的“谎言”
母亲的“谎言”原创候鸟的翅膀候鸟的翅膀2023-09-12 07:22发表于湖北
懂你,候鸟的翅膀,5分钟
更多的时候，谎言的本质就是一种欺骗。而在某些时候，谎言却是一种爱的沉淀，足以令人回味一生……
——题记！
那一年的深秋，母亲突然病了，躺在医院几天几夜，米粒未进。偶尔会睁开眼睛，也是悲观至极。
姐姐心疼不已，却苦无良策。我只是请了半个月的假，陪在母亲的身边。姐姐虽然很忙，每天仍然变着法儿给母亲弄吃的。每每还需哄着母亲，母亲似乎并不领情。
看着姐姐家里医院来回奔波，我心有不忍。外甥已经到了高考冲刺阶段，为了母亲，姐姐已经是分身乏术。
无论多忙，姐姐来了总会陪着母亲说说话儿。说着说着，母亲的泪便会落下来，跟不值钱似的。
我最怕见到这样的情景，干脆躲到走道里的阳光下面看书去。玻璃外面的世界在渐渐地变冷，枯叶紧紧拽着枝头，摇摇欲坠。
走道上，看不到那个半夜抱着孩子走来走去的年轻女人，估计她孩子已经病愈出院。而她哄孩子入睡那温柔的声音却似乎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，让我的记忆再次回到了童年，甚至横冲直撞。
后来，母亲的病好了许多，却仍然没有食欲。母亲这个样子，让我和姐姐心神不宁，茶饭不思。
少一餐两餐。我能勉强凑合，而姐姐却大不相同。一边记挂着病里的母亲，另外要照顾外甥的饮食起居，如此下去，母亲的病不见好，她反倒会累倒了。
我偶尔会跟母亲说说儿时的事情。那时候我嘴很馋，跟馋猫似的，老爱偷吃母亲放着的东西。
母亲好像也很愧疚。小时候家贫，物质匮乏，唯一被称为的零食，也就是那满地躺着的红薯。即便如此，收回来仍然会被藏着掖着，怕我们看见。
初冬，母亲会将第二年留种的红薯放到地窖里面，而到了第二年，从地窖里拿起的红薯，几乎每个上面都会有几个窟窿。
有的红薯直接烂掉，那些窟窿其实是我一个冬天的杰作，为了偷红薯吃，就用冲担的尖尖往地窖里戳。
我跟母亲还说起了，我经常偷吃母亲糊鞋底的米糊糊。母亲笑了，拿指头点了一下我的额头。
说起了米糊，母亲便来了精神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，虽然很贫穷，仿佛又是其乐无穷，富足而知足。
我问母亲想不想吃米糊？
母亲叹了口气说：算了，怪麻烦的。
米糊的成本很低，真要做好却很繁琐。先要把米放在锅里炒熟，然后用小石磨慢慢碾碎。加水放入小瓦罐里面用小火慢慢熬，一直熬至稠稠状。再过不了多久，一股浓浓的米香便会四散开来。
母亲只要说到这些，便会精神矍铄。幸亏那个年代有米糊，不然真不敢想象，能不能将我们兄妹几人养大。
那时候家穷，母亲每一回坐月子，都会奶水不足，我们姐弟几人便是靠这种米粉熬糊度过来的。
我把我跟母亲说的话悄悄地跟姐姐讲了。
姐姐一乐。这个容易，也很便宜的，这里就交给你了，我回家弄去就是。
再来的时候，姐姐果然带来了一个瓦罐子。盖子还是用一张厚白纸做的，稍稍糊了一些。淡淡的米香丝毫掩饰不住，似顽童晃晃悠悠 地从罐子里飘了出来。
我给母亲盛了一小碗，母亲用小勺子，一勺一勺地吃着，没有一点勉强的样子。
姐姐因为忙，陪了母亲一会儿，又匆匆而去。
我坐在旁边看着母亲吃。母亲放下勺子，擦了擦嘴说：要是还有些葱花就更好了。
恩，这个容易。我说着话，转身出了病房。
我回来的时候，母亲已经把碗里的米糊全部吃完，竟然还是意欲未尽。
亏了你和你姐了，想得这么周到。母亲用舌头舔了舔嘴唇。
妈，您就别说了，您身体好起来，才是我们最想看到的。
姐姐每次来，都要给母亲带来用瓦罐熬的细米糊。母亲虽然吃得不多，但毕竟开始有食欲。对于我和姐姐及家人，无疑是一件欣慰的事情。
母亲并不想让我看见她吃饭的样子，说人老了吃相难看，她会感到尴尬。
我也遂了母亲的意愿，大多时候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走廊晒太阳。
才几日，枝头的树叶几乎落尽。每每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，心里总有几缕不易察觉的凄凉。
母亲每次吃完了迷糊，都会叮嘱姐姐下次应该放什么佐料味道会更香一些。
母亲吃完后，我回到了病房，坐在旁边给手机换电池，不小心电池掉到了床底下。我俯下身去拿电池，却碰到了一个软软的塑料袋子。
我顺手提了出来，竟是母亲没有吃完的米糊。
原来母亲根本就没有吃。
我看着母亲，惊讶不已。
母亲把我拉到跟前，含着泪，半晌才说出话来。
妈活到这一把年纪，已经心满意足了，还要连累你们。明年你外甥就要高考，你姐两头跑，我怕她分心。
母亲顿了顿，再次说道：你姐姐看见我吃饭了，也会放心地去照顾她孩子，你就帮帮妈，不告诉你姐姐。
我恍然大悟，难怪母亲只说想吃米糊，因为这东西贱。此刻就算母亲想吃人参燕窝，姐姐和我也会尽力去满足她的愿望。
母亲吃米糊，不过是在想做做样子，只为让我们少些牵挂而已。
后来，母亲还是走了，那是她生前最后一次跟我们撒了谎。
母亲的这一生，对我们说了多少个善意的“谎言”？却因为我们的粗心大意，从来都会对母亲说过的话信以为真……
最无私的爱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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